第五章暗流湧動（一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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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考已過，頭等大事非換人莫屬，冷淩軒把自己關在禦書房內，一遍又一遍地揣摩這次的科舉名單。然而三生六部早早地送來了推薦的名冊，只等著他的朱批，按照慣例，冷淩軒是不用管這些的，直接讓長公主幫著挑選，商議過後定下來就是了，可是早有人暗中參奏，就因為如此駙馬爺那邊的事情越鬧越大，不得不把人全都撤了。
正抓耳撓腮之際，門外一抹倩影緩緩而入，徑直從背後摟住他“清絕，別鬧。”不看來人，單憑她身上久久不會散去的蜜合香就知道是誰。
“陛下在忙什麽呢，如果是想著怎麽搪塞長公主殿下，還是免了吧。”清絕走到身旁磨墨，芊芊玉手握著金絲彩鳳道不出的嫵媚。
“你有別的法子？”冷淩軒放下朱批將人拉到懷中，堂而皇之地坐在大腿上，“妾身人微言輕，有也說不出。”
“別賣關子了，就知道你有。”
清絕略微思索，手指敲打著桌案“我那蘭妹妹自幼飽讀詩書，定有什麽好辦法，只不過後宮不得幹政，陛下要怎麽做呢。”
冷淩軒捏了捏她的鼻子“你呀，做不好的事就喜歡往別人身上推，說吧，到底什麽事。”
“妾身一直覺得封號太隨意，陛下難道是隨便安個字打發了。”冷淩軒嘆了口氣“晚膳的時候再說，你先回宮裏等著吧。”
誰知慕蘭看也不看“除了那兩位三甲，別的可是見都沒見過，陛下這不是擺明了要為難妾身。”
冷淩軒笑了笑，攤開一幅幅小本子，上面詳細的記載著他們的畫像，名次和品行。
“陛下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，還要妾身做什麽。”
“這些人如今都是閑職，朕要你把他們都調到禦前來。”
晴天霹靂。慕蘭看看天色，一副見了鬼似得看著他“當真？”冷淩軒自己倒了杯茶“君無戲言。”
“這麽大的功勞，獎賞呢？”
“放你出宮玩幾日。”一聽到出宮，慕蘭立即來了精神，二話不說答應下來，這邊就去收拾包袱。
灼華宮很少有人來拜訪，除了門前的櫻樹可觀賞之外，別的只算得上大戶人家那般雅致的小樓，加上離陛下寢宮甚遠，大概也沾不上邊。
“來人，把蘭妃的牌子撤了，朕早上去看過，她的身子到現在還沒好，太醫都死了嗎？”
那公公看到主子臉色不好，自認這些天疏忽了，戰戰兢兢地把牌子撤走，一邊讓太醫去看。
張貴人路過灼華宮時往裏頭看了看“我道是誰，原來是蘭姐姐的住處，怎的如此偏僻，若不是這宮名，都不知這是哪個奴才的住處。”
“娘娘說話請註意些分寸，這裏雖然偏僻，到底是妃位才能住的灼華宮。”
“相信貴人不是來作死的吧。”慕蘭理了理衣襟，不忘像他們那樣低眉淺笑，胃裏頓時翻江倒海。
“妾身不敢，自從蘭姐姐病後一直沒能探望，今日有空拿著家鄉特產，燜兔肉和剛泡的菊花茶來，據說兔肉溫補如果姐姐不嫌棄，就一起吃吧。”
看她吃了以後沒事才將信將疑的拿起筷子，對著那只無辜的小兔子深深地懺悔之後，忍著吃了幾口，味道沒有想象中可怕。多少天沒吃肉，不由得多要幾塊。
“小廚房裏還有貴妃娘娘送來的芥菜，這時候用鹹鴨蛋做成湯，解暑最好了。”
這時候倒想念起齋菜的安全，又吃了好多，肚子卻發了瘋一樣絞痛，跑著去茅房三四次都不見消停，張貴人見狀也慌了，忙請太醫過來，誰知卻驚動了正在路上的冷淩軒。
“張貴人，你給她吃了什麽？”張貴人得見天顏，慌得腦袋一片混亂，不停地請罪“這是妾身家母親自做的兔肉和菊花茶，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。”李太醫聞狀趕來將飯菜一一檢查過之後也是沒有問題。
“李太醫，你說怎麽回事。”他就這麽坐在床邊，慕蘭還是痛的直打滾，扶著鶯兒又一次去了茅房。
李太醫先是一拜“兔肉和菊花茶原是沒有大礙，娘娘想必是吃多了芥菜，兩者同食輕則腹瀉疼痛，重則傷及性命，臣這就去開調理的藥方。”
“這個芥菜又是怎麽來的。”小六子上前一跪“是禦膳房這幾日送來給娘娘補身子的的齋菜。”
“誰說補身子要吃齋的，說！”不理會還趴在地上的張貴人，心裏的煩躁加上火氣一湧而出。
“是。。是玉貴妃娘娘說，蘭主子要吃清淡些，所以這兩個月都是素菜。”
看著慕蘭臉色又青又白心裏莫名的煩躁，不知是對清絕，還是整個後宮，半點清凈都不給麽。
“傳朕口諭，以後灼華宮裏的膳食由小廚房負責，膳食要符合時令，如果各宮誰再出這種意外，總管提頭來見。”
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水中驚起一陣陣波瀾，默默無聞的蘭妃，讓陛下如此在意不說，還順帶給了各宮這種好處。
“朕來。”藥水只從嘴角溢出一點，慕蘭再不肯喝藥，還是在要苦還是要命之間屈服了，恍惚還能看到娘親在病榻前餵藥。
清絕被罰跪在灼華宮外脫簪待罪，冷淩軒就在眼前看著，三德自知什麽都不能說，在一旁扇著扇子，知道主子這回是真的怒了才會怪罪貴妃。
清絕在臺階下跪著一言不發，頭一次不喊冤，也不怨。長長的紫色宮紗占據了大半個地面，汗水融化了精致的妝容她也不擦，就這麽僵持著。
“你可知罪？”冷淩軒的眼眸稍寒了幾分，雖然平日沒少嬌慣，再怎麽也不會對姐妹動手，如今是他錯了怎能不寒心。
“妾身真的沒有害她，何罪之有。”再不像從前那般，多了幾分鎮定和肅然。
“貴妃失德，降為妃，禁足清絕宮。”而戴清絕終於忍不住昏厥過去。
十二個字，字字宣示著這位蘭妃的地位。本來平靜的湖面卷起狂風大浪，把灼華宮推向風口浪尖。
長公主突然下令，把灼華宮裏裏外外重新修葺一遍，不出三日，補品和禮單一陣又一陣的送進來，一時風頭無兩。慕蘭托著頭看著滿屋子的賀禮硬是高興不起來，她不能出去了。
鶯兒興奮的點著數目，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多禮物，還是從公主府送來的，光是盒子就算價值不菲的物品了。
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話雖如此，對於這位長公主還是摸不清頭腦。
“娘娘可不能這麽說，除了咱們這位陛下之外，唯一能巴結的只有公主和太後了，太後常年清修，也只有娘娘收的到這份禮了。”
所以再這樣下去，恐怕這國家非得改姓不可。
“鶯兒，小菜子，小六子，還有你們。”她把所有人叫到一起，深吸一口氣“本宮這幾日病著，你們辛苦了，除了剛剛鶯兒收進庫房那些，還有不能輕易拿到人前的，你們都分了吧。”
小六子嚇得魂都要飛出來，這可是長公主府上帶有特殊記號的，隨便拿一樣都小命不保。
慕蘭看著她們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，仔細將上面的記號拿刻刀這麽一改，也是挺別致的花紋。
“就這麽轉手賞給你們確實不妥，不過本宮用過就不一樣了。”挑了幾樣不起眼的手釧送給他們之後，終於騰出手來考慮名單上的事情。
鶯兒將用綠色綢布包好的物事送到禦書房後，冷淩軒隨手拿了一個硯臺賞給她，得了賞開心的找姐妹去說體己話。
清絕降位之後供應一律從簡竟然也是全齋菜，還好有人陪著一起，說話酸溜溜的，看他不理，竟然扭過頭去又耍起性子來。
陛下終於搖頭，當即擺駕淩峰樓。
張貴人日盼夜盼，看到心中所念終於踏進來，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，激動得臉紅心跳。
京城城外西北——
慕蘭穿著灰白色的勁裝，將頭發束成馬尾。腰間一把佩劍，加上一個寶藍色貓眼石頭冠，清秀的像剛及冠的少年郎一樣，學著江湖人的步子走進軍營。
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帳篷，旁邊放著篝火，三兩成群的列兵在草地上嚼著饅頭。
畫冊上的第一頁，就是這新上任的武狀元林虎威，因為無甚背景，所以只能先當個副將。
“是你找我？”林虎威一身戎裝，撞得佩劍嘎嘎響，他脫下軍帽笑道“我們不認識。”
“副將自然不認識，我可是皇上的人。”慕蘭喝的豪爽，故意壓沈了聲線。
林虎威自然不信“看你身量芊芊，不會是個娘們吧。”慕蘭只是笑並未答話。
“沒事我先走了，不跟你廢話。”林虎威剛要走，噌的一聲利劍出鞘，在他面前拐個彎生生回到了劍鞘。
“好腕力，說吧，什麽事。”慕蘭把魚線悄悄塞回口袋。
“沒什麽，要是覺得自己不該只是一個副將，三天之內寫好自薦書交給京城驛站的老板即可，記得附上姓名。”
林虎威一頭霧水，這人說得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，跟將軍要個上茅房的機會親自去驛站走一趟，那老板是個打扮十分古怪的青年，也不看來人“打尖還是住店啊。”
“自薦書是在這裏交？”
“姓甚名誰？”劈劈啪啪的算盤聲和人的吵鬧聲交織在一起。
“林虎威。”
然後他伸出手依舊不擡頭“拿出來啊。”
他才終於信了，忙打著哈哈道“一時忘記了。”老板擡頭看了他一眼“賊眉鼠眼，沒帶來你逗我玩呢，走走走，老子還要做生意。”
林虎威悻悻地走了。
晚上又回到驛站準備歇息時，一個身影路過窗外，慕蘭翻墻而出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這一回眸，讓慕蘭心跳驟停，不能自已。
紅衣。
一襲銀色鎧甲襯著月色，身後的披風宛如朝陽般紅艷。
“你怎麽在這？！”他十分茫然地看著她“你是誰啊。”還裝。
“你不認得我？我是阿綠。”邵康一個岔氣笑得爽朗“我們見過嗎？”
“你還在生我的氣，我不該瞞你的，對不起。”邵康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看了看周圍覺得不妥，哪來這麽可愛的。。姑娘。
輕輕的拍了拍肩膀“你認錯人了吧，我不喜歡紅色。”還想上前，被後面的士兵攔住“得了吧小兄弟，他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，要不是他這身軍裝，將軍早把他給哢嚓了。”接著，就是清一色的訕笑。
離別數日，竟然發生這麽多事情，她出宮前總會帶著那支發釵，想著什麽時候原諒之後，再求他親自為她戴上。
兩滴眼淚伴隨著不甘和堵塞落了下來，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對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然而就在這時，一只鴿子正巧飛到了她身邊的窗臺上。
戌時三刻，普寧寺見。是紅衣的字跡，不由得看了看剛剛路過的地方，經歷悲喜交加之後更多的竟是憤怒，該死的居然騙我。
廟會不算熱鬧，很快就能找到他，一則紅衣顯眼，二則他實在太高，不會淹沒在人群中。
“還以為你不要我。”
“只是覺得無聊，沒人做伴罷了。”兩只手輕輕的不經意的擦過，最後抓住了袖子。
“不生氣了吧，我來陪你。”
“註意些，你現在可是男人。”抽回手放在腰間。
慕蘭斜眼看了看他的表情，該是消氣的差不多。
“我把衣服換了就是。”
“不成。”他拒絕道“要是別人吃你豆腐我可不依。”
慕蘭無奈地看著他，買了串酸到掉牙的萬年牢，二話不說塞到他嘴裏“紅衣配紅葫蘆，絕了。”
“唔。。唔？！”不能過於激動又要拼命忍耐的表情糾結在他臉上。
“怎麽樣，叫你害我哭。”慕蘭把玩著手中折扇。
“我沒有。”如果是那次，不過是被拒絕了十分難堪罷了。或許還有別的理由。
“這頭穿著軍裝說不認識，這頭就約我出來，還裝？”紅衣身子一震，又十分茫然地“那個驛站老板本來就是我的舊識，何苦要騙你，再說，我們的賬還沒算清。”
“若不說在宮裏到底怎麽一回事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吧。”
“一個人連名字都不願說，證明根本不信任我，這樣的人若以後成了夫君，恐怕也不能做到真的恩愛兩不疑。”
紅衣終於嘆了一口氣，扶著她的雙肩，深深地凝望著她，閃爍的眸子仿佛要滴出水來。
“邵祺，我的名字。”他的聲音柔柔的，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。
邵祺是誰，年僅十七歲名動天下的人物，十五歲就在一個月之內吞了鄰國整整三座城池，從郡王一躍成為太子。誰也不知道這位人物到底長什麽樣，只知道他喜好山水，時常溜出宮外游歷。
“不。。你騙我。”誰不知道宮中蘭妃正值盛寵，把玉貴妃都給比下去，這的節骨眼上再勾搭了紹國的太子，雖說兩國素無往來，這樣尷尬的身份，不叫人編出什麽才怪。
紅衣欲言又止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。
“你總說我不給你驚喜，所以打算在新婚之夜才告訴你，你會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。”將她的手合在手掌，用全部的溫柔凝視著“所以，嫁給我吧。”
僅存的理智告訴她最後的答案，微笑著踮起腳尖，用平生最大的勇氣，摟住脖子吻了吻他的唇。
他溫柔的回應著，輕輕解開她的發冠，發絲滑過指尖變成絲絲的電流。
“紅衣，無論我現在是什麽身份，你只要記住，汐慕蘭至死都不會負你，以我汐氏一族五代忠良起誓。”說罷，掀開手臂上的一塊給他看，那一點深紅色的朱砂躺在那裏，紅衣的眼中再藏不住的欣喜，伸手抱住，隨手將她的發冠扔到一邊。
“我等你。”無論是什麽理由，什麽苦衷都見鬼去吧，總之，阿綠還是他的這就足矣。
只是，用這樣一個謊言騙我，無論如何都受不起的。
“五年之後，如果宮中出了什麽變故，一定要來紹國找我，只要你把發釵送到國境任何一個驛館。”
“紅衣，每個人有非做不可的事情，不要在意蘭妃這個名號，只需記得今日之約，我一定會來找你。”
邵祺側了側身輕輕舉起手又無力的放下，走的幹凈利落。
然而慕蘭滿懷希望的拿出那支紅梅，細細撫摸著上面的紋路，紅玉觸手生涼，帶著掌心的溫熱。
是多少年前，夢中一襲紅衣，鮮衣怒馬緩緩而來，拼上所有只為她平定天下，是多少年後，紅衣如畫立於城樓，北風呼嘯，卻只留她一人。####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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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抓耳撓腮之際，門外一抹倩影緩緩而入，徑直從背後摟住他“清絕，別鬧。”不看來人，單憑她身上久久不會散去的蜜合香就知道是誰。
“陛下在忙什麽呢，如果是想著怎麽搪塞長公主殿下，還是免了吧。”清絕走到身旁磨墨，芊芊玉手握著金絲彩鳳道不出的嫵媚。
“你有別的法子？”冷淩軒放下朱批將人拉到懷中，堂而皇之地坐在大腿上，“妾身人微言輕，有也說不出。”
“別賣關子了，就知道你有。”
清絕略微思索，手指敲打著桌案“我那蘭妹妹自幼飽讀詩書，定有什麽好辦法，只不過後宮不得幹政，陛下要怎麽做呢。”
冷淩軒捏了捏她的鼻子“你呀，做不好的事就喜歡往別人身上推，說吧，到底什麽事。”
“妾身一直覺得封號太隨意，陛下難道是隨便安個字打發了。”冷淩軒嘆了口氣“晚膳的時候再說，你先回宮裏等著吧。”
誰知慕蘭看也不看“除了那兩位三甲，別的可是見都沒見過，陛下這不是擺明了要為難妾身。”
冷淩軒笑了笑，攤開一幅幅小本子，上面詳細的記載著他們的畫像，名次和品行。
“陛下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，還要妾身做什麽。”
“這些人如今都是閑職，朕要你把他們都調到禦前來。”
晴天霹靂。慕蘭看看天色，一副見了鬼似得看著他“當真？”冷淩軒自己倒了杯茶“君無戲言。”
“這麽大的功勞，獎賞呢？”
“放你出宮玩幾日。”一聽到出宮，慕蘭立即來了精神，二話不說答應下來，這邊就去收拾包袱。
灼華宮很少有人來拜訪，除了門前的櫻樹可觀賞之外，別的只算得上大戶人家那般雅致的小樓，加上離陛下寢宮甚遠，大概也沾不上邊。
“來人，把蘭妃的牌子撤了，朕早上去看過，她的身子到現在還沒好，太醫都死了嗎？”
那公公看到主子臉色不好，自認這些天疏忽了，戰戰兢兢地把牌子撤走，一邊讓太醫去看。
張貴人路過灼華宮時往裏頭看了看“我道是誰，原來是蘭姐姐的住處，怎的如此偏僻，若不是這宮名，都不知這是哪個奴才的住處。”
“娘娘說話請註意些分寸，這裏雖然偏僻，到底是妃位才能住的灼華宮。”
“相信貴人不是來作死的吧。”慕蘭理了理衣襟，不忘像他們那樣低眉淺笑，胃裏頓時翻江倒海。
“妾身不敢，自從蘭姐姐病後一直沒能探望，今日有空拿著家鄉特產，燜兔肉和剛泡的菊花茶來，據說兔肉溫補如果姐姐不嫌棄，就一起吃吧。”
看她吃了以後沒事才將信將疑的拿起筷子，對著那只無辜的小兔子深深地懺悔之後，忍著吃了幾口，味道沒有想象中可怕。多少天沒吃肉，不由得多要幾塊。
“小廚房裏還有貴妃娘娘送來的芥菜，這時候用鹹鴨蛋做成湯，解暑最好了。”
這時候倒想念起齋菜的安全，又吃了好多，肚子卻發了瘋一樣絞痛，跑著去茅房三四次都不見消停，張貴人見狀也慌了，忙請太醫過來，誰知卻驚動了正在路上的冷淩軒。
“張貴人，你給她吃了什麽？”張貴人得見天顏，慌得腦袋一片混亂，不停地請罪“這是妾身家母親自做的兔肉和菊花茶，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。”李太醫聞狀趕來將飯菜一一檢查過之後也是沒有問題。
“李太醫，你說怎麽回事。”他就這麽坐在床邊，慕蘭還是痛的直打滾，扶著鶯兒又一次去了茅房。
李太醫先是一拜“兔肉和菊花茶原是沒有大礙，娘娘想必是吃多了芥菜，兩者同食輕則腹瀉疼痛，重則傷及性命，臣這就去開調理的藥方。”
“這個芥菜又是怎麽來的。”小六子上前一跪“是禦膳房這幾日送來給娘娘補身子的的齋菜。”
“誰說補身子要吃齋的，說！”不理會還趴在地上的張貴人，心裏的煩躁加上火氣一湧而出。
“是。。是玉貴妃娘娘說，蘭主子要吃清淡些，所以這兩個月都是素菜。”
看著慕蘭臉色又青又白心裏莫名的煩躁，不知是對清絕，還是整個後宮，半點清凈都不給麽。
“傳朕口諭，以後灼華宮裏的膳食由小廚房負責，膳食要符合時令，如果各宮誰再出這種意外，總管提頭來見。”
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水中驚起一陣陣波瀾，默默無聞的蘭妃，讓陛下如此在意不說，還順帶給了各宮這種好處。
“朕來。”藥水只從嘴角溢出一點，慕蘭再不肯喝藥，還是在要苦還是要命之間屈服了，恍惚還能看到娘親在病榻前餵藥。
清絕被罰跪在灼華宮外脫簪待罪，冷淩軒就在眼前看著，三德自知什麽都不能說，在一旁扇著扇子，知道主子這回是真的怒了才會怪罪貴妃。
清絕在臺階下跪著一言不發，頭一次不喊冤，也不怨。長長的紫色宮紗占據了大半個地面，汗水融化了精致的妝容她也不擦，就這麽僵持著。
“你可知罪？”冷淩軒的眼眸稍寒了幾分，雖然平日沒少嬌慣，再怎麽也不會對姐妹動手，如今是他錯了怎能不寒心。
“妾身真的沒有害她，何罪之有。”再不像從前那般，多了幾分鎮定和肅然。
“貴妃失德，降為妃，禁足清絕宮。”而戴清絕終於忍不住昏厥過去。
十二個字，字字宣示著這位蘭妃的地位。本來平靜的湖面卷起狂風大浪，把灼華宮推向風口浪尖。
長公主突然下令，把灼華宮裏裏外外重新修葺一遍，不出三日，補品和禮單一陣又一陣的送進來，一時風頭無兩。慕蘭托著頭看著滿屋子的賀禮硬是高興不起來，她不能出去了。
鶯兒興奮的點著數目，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多禮物，還是從公主府送來的，光是盒子就算價值不菲的物品了。
“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。”話雖如此，對於這位長公主還是摸不清頭腦。
“娘娘可不能這麽說，除了咱們這位陛下之外，唯一能巴結的只有公主和太後了，太後常年清修，也只有娘娘收的到這份禮了。”
所以再這樣下去，恐怕這國家非得改姓不可。
“鶯兒，小菜子，小六子，還有你們。”她把所有人叫到一起，深吸一口氣“本宮這幾日病著，你們辛苦了，除了剛剛鶯兒收進庫房那些，還有不能輕易拿到人前的，你們都分了吧。”
小六子嚇得魂都要飛出來，這可是長公主府上帶有特殊記號的，隨便拿一樣都小命不保。
慕蘭看著她們的表情就知道怎麽回事，仔細將上面的記號拿刻刀這麽一改，也是挺別致的花紋。
“就這麽轉手賞給你們確實不妥，不過本宮用過就不一樣了。”挑了幾樣不起眼的手釧送給他們之後，終於騰出手來考慮名單上的事情。
鶯兒將用綠色綢布包好的物事送到禦書房後，冷淩軒隨手拿了一個硯臺賞給她，得了賞開心的找姐妹去說體己話。
清絕降位之後供應一律從簡竟然也是全齋菜，還好有人陪著一起，說話酸溜溜的，看他不理，竟然扭過頭去又耍起性子來。
陛下終於搖頭，當即擺駕淩峰樓。
張貴人日盼夜盼，看到心中所念終於踏進來，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，激動得臉紅心跳。
京城城外西北——
慕蘭穿著灰白色的勁裝，將頭發束成馬尾。腰間一把佩劍，加上一個寶藍色貓眼石頭冠，清秀的像剛及冠的少年郎一樣，學著江湖人的步子走進軍營。
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帳篷，旁邊放著篝火，三兩成群的列兵在草地上嚼著饅頭。
畫冊上的第一頁，就是這新上任的武狀元林虎威，因為無甚背景，所以只能先當個副將。
“是你找我？”林虎威一身戎裝，撞得佩劍嘎嘎響，他脫下軍帽笑道“我們不認識。”
“副將自然不認識，我可是皇上的人。”慕蘭喝的豪爽，故意壓沈了聲線。
林虎威自然不信“看你身量芊芊，不會是個娘們吧。”慕蘭只是笑並未答話。
“沒事我先走了，不跟你廢話。”林虎威剛要走，噌的一聲利劍出鞘，在他面前拐個彎生生回到了劍鞘。
“好腕力，說吧，什麽事。”慕蘭把魚線悄悄塞回口袋。
“沒什麽，要是覺得自己不該只是一個副將，三天之內寫好自薦書交給京城驛站的老板即可，記得附上姓名。”
林虎威一頭霧水，這人說得好像真有這麽一回事，跟將軍要個上茅房的機會親自去驛站走一趟，那老板是個打扮十分古怪的青年，也不看來人“打尖還是住店啊。”
“自薦書是在這裏交？”
“姓甚名誰？”劈劈啪啪的算盤聲和人的吵鬧聲交織在一起。
“林虎威。”
然後他伸出手依舊不擡頭“拿出來啊。”
他才終於信了，忙打著哈哈道“一時忘記了。”老板擡頭看了他一眼“賊眉鼠眼，沒帶來你逗我玩呢，走走走，老子還要做生意。”
林虎威悻悻地走了。
晚上又回到驛站準備歇息時，一個身影路過窗外，慕蘭翻墻而出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這一回眸，讓慕蘭心跳驟停，不能自已。
紅衣。
一襲銀色鎧甲襯著月色，身後的披風宛如朝陽般紅艷。
“你怎麽在這？！”他十分茫然地看著她“你是誰啊。”還裝。
“你不認得我？我是阿綠。”邵康一個岔氣笑得爽朗“我們見過嗎？”
“你還在生我的氣，我不該瞞你的，對不起。”邵康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看了看周圍覺得不妥，哪來這麽可愛的。。姑娘。
輕輕的拍了拍肩膀“你認錯人了吧，我不喜歡紅色。”還想上前，被後面的士兵攔住“得了吧小兄弟，他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，要不是他這身軍裝，將軍早把他給哢嚓了。”接著，就是清一色的訕笑。
離別數日，竟然發生這麽多事情，她出宮前總會帶著那支發釵，想著什麽時候原諒之後，再求他親自為她戴上。
兩滴眼淚伴隨著不甘和堵塞落了下來，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對，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然而就在這時，一只鴿子正巧飛到了她身邊的窗臺上。
戌時三刻，普寧寺見。是紅衣的字跡，不由得看了看剛剛路過的地方，經歷悲喜交加之後更多的竟是憤怒，該死的居然騙我。
廟會不算熱鬧，很快就能找到他，一則紅衣顯眼，二則他實在太高，不會淹沒在人群中。
“還以為你不要我。”
“只是覺得無聊，沒人做伴罷了。”兩只手輕輕的不經意的擦過，最後抓住了袖子。
“不生氣了吧，我來陪你。”
“註意些，你現在可是男人。”抽回手放在腰間。
慕蘭斜眼看了看他的表情，該是消氣的差不多。
“我把衣服換了就是。”
“不成。”他拒絕道“要是別人吃你豆腐我可不依。”
慕蘭無奈地看著他，買了串酸到掉牙的萬年牢，二話不說塞到他嘴裏“紅衣配紅葫蘆，絕了。”
“唔。。唔？！”不能過於激動又要拼命忍耐的表情糾結在他臉上。
“怎麽樣，叫你害我哭。”慕蘭把玩著手中折扇。
“我沒有。”如果是那次，不過是被拒絕了十分難堪罷了。或許還有別的理由。
“這頭穿著軍裝說不認識，這頭就約我出來，還裝？”紅衣身子一震，又十分茫然地“那個驛站老板本來就是我的舊識，何苦要騙你，再說，我們的賬還沒算清。”
“若不說在宮裏到底怎麽一回事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吧。”
“一個人連名字都不願說，證明根本不信任我，這樣的人若以後成了夫君，恐怕也不能做到真的恩愛兩不疑。”
紅衣終於嘆了一口氣，扶著她的雙肩，深深地凝望著她，閃爍的眸子仿佛要滴出水來。
“邵祺，我的名字。”他的聲音柔柔的，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。
邵祺是誰，年僅十七歲名動天下的人物，十五歲就在一個月之內吞了鄰國整整三座城池，從郡王一躍成為太子。誰也不知道這位人物到底長什麽樣，只知道他喜好山水，時常溜出宮外游歷。
“不。。你騙我。”誰不知道宮中蘭妃正值盛寵，把玉貴妃都給比下去，這的節骨眼上再勾搭了紹國的太子，雖說兩國素無往來，這樣尷尬的身份，不叫人編出什麽才怪。
紅衣欲言又止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。
“你總說我不給你驚喜，所以打算在新婚之夜才告訴你，你會嫁給一個什麽樣的人。”將她的手合在手掌，用全部的溫柔凝視著“所以，嫁給我吧。”
僅存的理智告訴她最後的答案，微笑著踮起腳尖，用平生最大的勇氣，摟住脖子吻了吻他的唇。
他溫柔的回應著，輕輕解開她的發冠，發絲滑過指尖變成絲絲的電流。
“紅衣，無論我現在是什麽身份，你只要記住，汐慕蘭至死都不會負你，以我汐氏一族五代忠良起誓。”說罷，掀開手臂上的一塊給他看，那一點深紅色的朱砂躺在那裏，紅衣的眼中再藏不住的欣喜，伸手抱住，隨手將她的發冠扔到一邊。
“我等你。”無論是什麽理由，什麽苦衷都見鬼去吧，總之，阿綠還是他的這就足矣。
只是，用這樣一個謊言騙我，無論如何都受不起的。
“五年之後，如果宮中出了什麽變故，一定要來紹國找我，只要你把發釵送到國境任何一個驛館。”
“紅衣，每個人有非做不可的事情，不要在意蘭妃這個名號，只需記得今日之約，我一定會來找你。”
邵祺側了側身輕輕舉起手又無力的放下，走的幹凈利落。
然而慕蘭滿懷希望的拿出那支紅梅，細細撫摸著上面的紋路，紅玉觸手生涼，帶著掌心的溫熱。
是多少年前，夢中一襲紅衣，鮮衣怒馬緩緩而來，拼上所有只為她平定天下，是多少年後，紅衣如畫立於城樓，北風呼嘯，卻只留她一人。####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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